而他是黯淡黑夜与熹微晨光交会时的那一道清幽。
——
危采薇坐在颠簸的马车上,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。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景,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石青色。
江晚山的容貌在她的心中愈发清晰起来,仿佛一幅细腻的画卷缓缓展开。他的眉眼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,深邃、内敛,仿佛封冻的冰河,蕴藏着汹涌澎湃的波澜,而他的笑容却又如春风般和煦,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神秘,让人难以自禁地心生眷恋、无法自拔。
然而柳春风是柳春风,江晚山是江晚山,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。
危采薇这般告诫自己,可她仍然不可避免地深陷于他那与柳春风极为相似的眉眼间,每每与他的目光相对,危采薇都感到一阵令人作呕的心悸,仿佛时隔多年,蒙尘已久的心脏,忽然又开始跳动,似个痴愚少智、头脑不清醒的少女一般欢呼雀跃起来。
她深深地憎恶这种感觉,却计无可施、避无可避。
她本不该有这种情感,她的剑,也不该有破绽,比起永远的生命,这些微渺得至于可笑的情感,只不过是沧海一粟、过眼云烟。
可是危采薇,你为何单单会如此眷恋那个一心向剑、懵懂少智的柳春风?
感情本就是如此,和死亡极其相像,都是无解的命题。
江晚山赌对了。
当他第一次中了危采薇一剑时,除了错愕、惊诧,更多的是一种不解——他不明白,一个实力如此恐怖的人,若是真的有心要杀死他的话,怎么会这般手下留情。
那一剑,不是一般的差错,无论往那个方向偏移哪怕千万分之一,他都会死。
他却偏偏活了下来。
若不是要杀死他,那就是在警告他——不要再参与此事。
可江晚山不会袖手旁观。
于是她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。可是为什么呢?有什么理由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放下屠刀呢?
难道她有求于江晚山?但是她从未提出她的诉求。难道她真的想要与江晚山一同长生?为什么偏偏是他?
感情就是这样可怕的事物,它没有理性、不问缘由,不计代价和后果地完全由一种无法解释的混沌驱动,从而做出决定。
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上不会是个好的决定,也不一定是坏。
它胜在真实。
无论是好是坏,这就是你会做出的决定,而你必须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。
江晚山从一堆堆堆成小山的古籍中看到柳春风的画像时,他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并且他最终证实了这个想法。
——
数日后,小莲子村。
“哥,丁薇姐回来了!”丁依依站在茅屋门口,满脸兴奋地对着屋内大喊。她的声音中喜悦和激动交织,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所有人听。
“真的?”丁大听到丁依依的喊声,连忙放下手中活计,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丁依依,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,显然也对丁薇的归来感到非常高兴。
往年,每逢天边飘雪、河水行将封冻时,也即冬日来临之际,丁薇就会回到小莲子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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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总是乘着一辆宽敞而华丽的马车,缓缓地穿越乡间小道,向着那个熟悉的村子驶去。马车上装满了大包小包、各式各样的物品,大小包裹堆积如山,整个马车都被填得满满当当,这些包裹里装着丁薇为村民们带的礼物、衣物以及其他各种东西,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百货铺。
随着马车的前行,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丁依依和其他村中的乡亲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热情地向归来的丁薇打着招呼。
丁薇一袭石青色素雅长裙,裙幅宽广如同波澜壮阔的海面,裙裾随风翩翩起舞,如芰荷般层层叠叠、轻盈飘逸。丁薇满头柔顺青丝高高挽起,结成一个奇异而古朴的发髻,一支银色发簪横斜其中,仿佛横亘夜空的耿耿河川,气质娴静淡雅,落落大方,全然没有在小莲子村这样的小山村出身的自卑与局促感。
“丁薇姐——”丁依依拖长了尾音,甜甜地叫着她的名字。
丁薇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,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,笑容如花般灿烂——忽觉些微失态,陡然掩口而笑,朝丁依依挥手,应答道:“依依——好久不见——”
丁大在衣衫上来回用力地抹了几下手,把手上的污垢擦掉了些,随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屋门,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。
阳光洒在丁大身上,映照出他充满活力的身影。他远远地看到丁薇的马车,便立刻举起手臂,向她使劲地挥舞着,他不知对她说些什么,只好把两条手臂交错舞得生风,好像在借此告诉丁薇自己有多么高兴能够见到她。
丁薇看到丁大的热情招呼,也不禁笑了起来,她同样挥动着手臂回应着丁大的问候,这一刻,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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