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车到日全公司的楼下,杨沛然踏上台阶两步才想起时间已经不早,而这事情复杂得不是三两句说得完,便又下了台阶回到路边,走许远找着一个电话亭,打电话回公司。前台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,他卯上了劲的一直打,三四遍之后终于话筒里有了人声问:“请问找谁?”
杨沛然听出是耿天的声音,想必是萧莉娜还没回来,她恰好路过便接了,“耿天吗?我杨沛然。萧莉娜还没回公司吗?”
“她……好像是还没回,杨总,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吗?”
杨沛然踌躇一下,“是我让她去银行取钱,她回来之后,大概我今天赶不回公司了,你和她说一声,不用等我回来,直接把钱发给大家,明天我回公司再补签字就好。”
耿天电话里哦了一声,没挂上电话,而是接着问:“杨总,是出了什么事吗?”
“不是什么大事。”杨沛然听得出耿天语气里的关心,也许还有别的,“你别担心,总会解决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挂了电话,杨沛然走了一下神,又想起几天前做的那个梦,那个时候,耿天在哪儿?他也没想多久,收束心神,急急忙忙赶到日全公司前台,说已经和总经理葛云禄约好见面。那前台小妹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沛然,说葛总正在开会,问杨沛然是要自己去请葛总出来,还是在会客室等着他出来。
杨沛然直觉上葛云禄正是在为自己这件事而开会,但选择了后者,由小妹引着他到一个玻璃格子间坐下,小妹给他端杯温热的矿泉水,含笑告退。他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儿,有如困坐愁城,等着城破,时间过得格外慢,觉得后悔,刚想去前台要求小妹去请葛云禄抽空出来,格子间门被推开,一个人进来,“老大,你怎么还在这儿等,我们都愁死了!”
杨沛然抬头一看,却是康仁军,心中一宽,“这事儿你也在跟吗?”他几个月前就知道康仁军休息一段时间后进了日全营销部,但《血狮》项目康仁军先前并没参与进来。
“《血狮》这事儿吧,闹得真有点儿大了,这都快成了一场战争,我被临时叫进来,刚刚我回办公室拿文件,正好见你还坐着这里等。快,别等了,赶紧进去吧。”康仁军挥着手便要杨沛然跟着他一道出格子间,走两步又停下,回过身来对杨沛然说道:“还是别,你还是坐着,我进去和葛总说一声,说看见你已经到了,在会客室坐着呢,然后我再出来请你!”
“嗳,好。”杨沛然无可无不可地顺从,坐回位置上。
“我就抓紧时间和你说,这事儿挺棘手的,昨天晚上老葛就接到了我们湖北经销商的电话,他还不信,今天早上来收了传真,这才心急火燎地派人去银行办中止付款,结果说你们已经把钱兑出去了。葛总和吴总特别生气,正商量怎么对付你们呢。不过王总他有不同的看法,正想办法帮你们说话,事情也可能会有另一个走向。”
“嗳。”杨沛然脑子还乱着,听见王正良为自己开脱,心中又是感激,又是惊惧,“这事儿没说的,是我们的责任,我们认,以及现在该想什么法儿能是有用的,我们都全力配合。”
“这事儿吧,”康仁军沉吟一下,看看左右,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杨总,你还真不能全力配合,不能这边要什么就给什么,得有自己的立场,得守住自己的立场!”
杨沛然这一路一直茫然着这事黑铁纪和自己该持什么样的立场,康仁军这么说仿佛指出了明路,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,坚持什么呢,怎么坚持?他一点儿也不知道,“嗳,好。”
康仁军点头出去,过了几分钟他又回来,装作热情地说道:“杨总,你怎么来了,葛总正找你呢,快来快来!”一边请杨沛然起身,领着到了隔两个房间的大会议室。会议室里四五个人肃穆地围坐在一起,见杨沛然进来,气氛似乎更紧张。
“老杨,你来了,请坐,请坐!”葛云禄面无表情迎上来,姿势像是热情得要握手,又没那么做,而是指引杨沛然到桌边,先前坐着的人挪出位置,让他坐在葛云禄位置旁边。
“我们接到武汉和四川的商家报告……”葛云禄目光直视着杨沛然。
“我们也接到了反映,但这和支票兑付没关系,我们是兑付之后才接到了反映,”杨沛然说着,心里对康仁军先前提示有了些具体触感,“我们可以讨论接下来怎么办,但……事情进行得很快,我们提前把钱付给了光盘厂,他们其实已经开始生产了,所以这事儿还得按既定的时程来走,不会有变动。我来是说明这一点,厘清我们的立场,表达诚意,我们愿意做任何有利于接下来销售的事。”
杨沛然知道光盘厂还没开始生产,但他非这么说不可,由别人那儿要回钱总是很难,何况正版的生产线停下来,盗版的可不会。
葛云禄气势稍挫,看看旁边坐着的几人,摊摊手,“杨总要是觉得这事儿不会有什么变动,那我们之间的分歧可太大了。诚意是什么?诚意就是货还没给我们,但我们已经把钱给了你,但现在中间突然冒出个更便宜得多的伪正版到处征订,下游不需要我们了,我们上游还拿那么多货干什么?我们还受退换货比例的限制,照我们老吴看起来,这就是欺诈,现在他就在研究对你们发起诉讼的可能性。”
杨沛然认得吴瑞德,此时正坐在他对面,知道他在业务方面素以强硬闻名,点点头收起笑容,说道:“我不会说我们在这件事里没有责任,但这种责任并非黑铁纪主观意愿,你们开支票给我们,我们兑付,这是正常的业务关系,何况银行有据可查我们实际上直接转账给了光盘厂用于下一步生产,除了你们付的十七万之外之外,我们还另加了自己的五万多。所以,如果吴总说这是欺诈,而且贵公司确实诉诸法庭,那我等着法院的传票。在到那一步之前,我们还是严格按照合同规定的那样往前走,生产多少,我们向你们交付多少,都有具体的时程规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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