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德和尚一望童千斤之头顶中间,所有头发完全铲去,一条路一般由头顶直铲落脑后,如用刀剃者然。
三德和尚曰:“咦,此血滴子之飞剑术也!此人之技,在你我之上。老实讲,现在我尚未有学得抵御此术之法,若果此人一到,我亦为之束手无能也。”
童千斤曰:“李德宗现在虽不来,但日后必追踪而至。如彼来时,我等将用何法应付?”
三德和尚曰:“师弟休慌。血滴子虽然利害,但并不如江湖上,所谓白光一绕,即能殺人者。此术如飞袖镳一样耳,不过其剑之飞出,动而有力,百步之内,百发百中。技之纯熟者,且能连续发出,使人能避其一,不能避其二。为兄虽未习此术,但亦稍知抵御之法。你且先入室内休息,为兄自有办法应付也。”
童千斤乃随三德和尚返入方丈室内,倚座椅而嘘,心念今宵洞房花烛,一刻千金,正娇躯在抱,喜气扬眉之际,不意猝遭此变,娇妻李巧儿之花容月貌,笑脸桃腮,此时此际,未审作何情状,其瑟缩床隅,玉容惨淡,芳心粉碎矣乎?其遭李德宗之强暴,暴雨折梅花,而婉转娇啼矣乎?其为李德宗所掳劫,重陷虎口矣乎?自问昂藏七尺,空怀好身手,自命为少林派之健者,华南之拳术大家,竟不能庇一娇妻,我童千斤惭愧欲死矣。想至此,心中惶惑,莫知所措。
三德和尚坐于蒲团之上,睹童千斤皱眉苦思,微笑曰:“千斤师弟,何思之深也,岂系念闺中娇妻乎?”
童千斤憬然悟曰:“然也。师兄既然有抵御血滴子之法,亦能偕我一同前往探视李巧儿之状况否?”
三德和尚曰:“你如真挂念其妻者,我当然可以同行。”
童千斤大喜,忙自坐间一跃而起,促三德和尚行。三德自壁间取下禅杖,童千斤步出天阶,乘月色朗照之下,向西关行来。
将至李玉庭宅前,闻人声鼎沸,哭声震天。童千斤大惊,三步赶埋两步,跑入李宅。家人一见,均曰:“姑爷回矣!”童千斤直抢入西厢,则李玉庭正老泪纵横,鸣咽饮泣。姨妈姑母之属更号声大哭,环绕新房之内!童千斤拨开众人,走前一看。讵料不看犹可,一看之下,有令童千斤怒愤填膺,而悲痛欲绝者。
绣榻之上,李巧儿僵卧不动,颈部鲜血淋漓,中剑而死,下裳半褫,显然李德宗对自己娇妻有不规则举动,因奸不遂而刺死之也。
童千斤一见,钢牙咬碎,握拳透爪,望北恨恨而曰:“李德宗,我童千斤与你前世无冤,今世无仇,对我爱妻下此毒手,莫谓恃着血滴子飞剑殺人,便小觑我少林门下子弟。”言时,从背后拔出宝剑,砉然一声,斩去房枱一角而誓曰:“我童千斤如不报此仇者,有如此桌也!”
适三德和尚跟踪而入,诧曰:“咦,师弟做乜,岂木枱与你有仇怨乎?”
童千斤惨然曰:“三德师兄,你看,李巧儿惨遭李德宗毒手矣。”
三德和尚行前一望,睇见李巧儿芳容惨淡,玉殒多时,不觉伫立床前,合什顶礼,喃喃而曰:“善哉,善哉。巧儿今日得大解脱,脱离此污俗烦尘,早登天堂,跻于仙域,此巧儿之幸也。”
童千斤曰:“师兄,为弟今日丧却娇妻,肝肠已断,你不替我设法,以报此仇,还说善哉善哉,有何善之可言耶?”
三德和尚曰:“佛说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色色空空,以至永无涯涘。师弟虽出空门,却也未明佛理,无怪至善师尊,不肯为师弟落发矣。”
童千斤曰:“师兄,事已至此,闲话不必多说,为弟再三叩首,恳求师兄为弟设法,则感激靡既。”
三德和尚曰:“我知你如今方寸已乱,五中无主。凡事要认清事理,如今李德宗来无踪,去无迹,彼今日窜往何处,尚未分明,如何复仇?不若先将巧儿之尸体,用衣棺厚殓,待回西禅寺吩咐寺僧,放焰口七昼连宵之后,慢慢打听李德宗行踪,方为上策也。”
童千斤唯唯,当即令家人市衣棺而回,将李巧儿葬于小北郊外,与其姐李氏之墓为邻,刻其碑文曰:爱妻李巧儿之墓。童千斤立石题字之后,葬既毕。
童千斤白白做一回丧主,懊丧而回西禅寺。三德和尚果叫僧在寺内放起焰口来,一连七日,青磐红鱼,卜卜连声。
至第四日清早,童千斤以受过刺激,身体颇不适,尚未起床。三德和尚在大雄宝殿前之天阶上,练习武技,手执铁禅杖,舞动起来,虎虎有声,突见门外走进一人,身高七尺,浓眉大眼,满嘴胡须,身穿京青布大衿衫,足登薄底快鞋,腰悬一袋,袋口露出匕首二十四柄。三德和尚一眼望见,睇见大汉龙形虎步,知是身怀武技之人,当即停下铁禅杖。
大汉立于韦陀像之侧,鼓掌赞曰:“哈!好嘢好嘢,铁禅杖在百斤过外,而大师舞动如飞,足见腕力不弱矣。”
三德和尚上前逊谢曰:“不敢当,敢问檀越贵姓高名?今日驾临敝刹,请入方丈室用茶。”
大汉岸然曰:“大师不必客气,鄙人今日驾临宝刹,有一事奉请,敢请大师答应耳。”
三德和尚以其言突兀,不禁愕然,细想此大汉子来意非善,因即暗自提防,问曰:“檀越所请何事,如老衲能帮忙者,未有不尽力帮忙。”
大汉曰:“大师就系三德和尚乎?”
三德曰:“然也,究竟有何事请教?”
大汉曰:“请问至虚因何事被大师逐出山门,强霸西禅寺?悟因和尚因何事见殺?我之拙徒盲鬼福,又因何事被欧?请大师一一答覆。”言时,大汉之态度渐渐强硬。
三德和尚一想,此为李德宗无疑矣,此来必为找晦气,但以自己亦非弱者,何畏于李德宗,因即抗声曰:“至虚与悟因二人,假借佛门圣地,奸殺妇女。衲奉至善禅师之命,接收西禅寺,此我佛门之事,请你不必干预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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